不一會兒，三人就從鏡中世界裏消失了。

滿身黑色的天女寧慢慢揭開頭上的黑紗，露出一張如傳說裏一樣恐怖的臉，五官擁擠，皮膚如同重病快要死去的老年人一般，重重的垂下來。

“你覺得他們會回來嗎？”天女寧問道，聲音並不像她的面容那樣蒼老，反而有幾分少女的青澀和抑郁。

鏡女低頭不說話，天女寧笑了，松弛的皮膚堆疊，更加顯得五官無處安放，聲音聽起來卻越發的稚嫩，也充滿了怨氣：“他們會回來的，還有他們也會來，你說是不是，寧！”

寂靜的空間裏沈默，隔了許久，漂亮的女人低垂著腦袋，低聲道：“是！”

是的，他們，還有他們，都會來。

但是，寧，你覺得開心嗎？

鏡女望著地上的倒影，比自己蒼老無數倍的另一個自己。

穿過綠洲就回到了現實裏，外面已經是白天，沿街的小販叮叮當當的叫賣著東西，房間裏首先看見的就是還昏睡著的兩人，藍承輝和洛美伊。

“元神都被抓走了，竟然沒變回原形？”沈依依很驚訝，也很是慶幸，知道洛美伊的本體是蚯蚓之後，她都不敢去想洛美伊變回原形會什麽樣子，她對這種軟趴趴的環節動物實在是有著莫名的不舒服。

“越是簡單的東西化形越不容易，他們會把絕大部分靈力都用來維持人形，只要靈力沒散，元神丟了兩天也沒事。”楊業和一臉嫌棄的解釋道，還是做過神的，連這都不知道。

那上次為什麽會現原形？沈依依癟嘴：“宜雪，他欺負我讀書少。”

楊業和正準備把洛美伊的元神放出來，一聽這話立刻防備的看著梁宜雪，別以為他不知道，梁宜雪一直想揍他。

明明什麽也沒做，也要挨打——

梁宜雪卻仿佛沒聽到，無力的眨了眨眼睛就倒在沈依依身上。

“宜雪！”沈依依緊張的抓著她叫道，譚頌急忙把梁宜雪提溜到一邊，送給楊業和。

“沒事沒事，就是魂魄分散後有點兒虛弱。”楊業和倒是寬心得很，小心的融化了紅色玻璃珠子，把裏面那條深褐色的蚯蚓扔出來，玻璃液體滴在梁宜雪眉心，消失不見。

沈依依才想起來，梁宜雪還有一魄沒有回到身體裏，難怪會暈倒，恩，難道她會打楊業和也是因為缺少了魄？

沈依依很懷疑，譚頌有點兒擔心藍承輝，也不知道這小子哪根筋不對，被妖嚇成那樣還不死心。

“把鏡子給我。”處理完梁宜雪和洛美伊，楊業和伸手道。

沈依依把黑布包起來的鏡子遞給他：“你小心點兒，一不小心就殘了，老頭子會瘋的。”

老頭子說藍承輝是他最有資質的學生之一，但老實說，不論沈依依還是譚頌都沒看出來，這個半宅男有什麽天賦，好像就是公式背得挺溜的。

楊業和才不管什麽老頭子會瘋，只知道凡人的魂魄脆弱，他還沒打算害一個凡人，所以先拉上窗簾然後才背著光拆開黑布。

譚頌看著自動合上的窗簾，知道是楊業和的傑作，頓時有點兒無言以對，這小子用起這些能力來還真是肆無忌憚，就不怕被人發現？

黎雲淩說會帶有能力的人去他們老家，還要和家裏人斷絕關系，楊業和難道不知道？

楊業和沒有修煉過讀心術，不知道譚頌在想什麽，如果知道他一定不屑，就岐山上那些走向沒落還不願意改變的神，一點兒挑戰都沒有，換成一千年前，沈依依這種有神位還敢違反神規的，哪有機會回來，早就被削了神位扔進輪回裏做畜牲了，靈性不散都不能為人。

仙人和昆侖消失後，遺留在大地上的小仙們，一度成為神權下的犧牲品，不過這些神如今也嘗夠，以後還將要繼續品嘗他們愚蠢的後果。

不過，今天楊業和也算是開了眼界。

“把他倒出來，我先走了。”楊業和覺得沒自己什麽事了，把鏡子扔給沈依依，帶上梁宜雪走了。

沈依依急忙接住，兩人還不知楊業和什麽意思，一看鏡子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某人，頓時哭笑不得，他還真是睡得著。

敢在鏡女手底下睡覺的，楊業和也還是頭一次見到，此前連聽都沒聽說。

總算是知道為什麽這小子能那麽輕易就接受自己女朋友是個妖了，這神經大條得讓人甘拜下風。

不過這塊小鏡子被扔來扔去，藍承輝也被搖醒了，迷糊糊的睜眼，看見沈依依和譚頌急忙叫道：“師嫂，師嫂！”

“知道了，放你出來。”沈依依抖了抖鏡子，把他從鏡子裏抖出來。

譚頌以為沈依依會像電視劇裏那樣，念個口訣或者華麗麗的來段手指舞轉個圈什麽的，結果就是抖了抖，他還沒反應過來，就聽見藍承輝大叫著頭暈，緊接著一團慘白的光從鏡子裏掉出來，自動飄到藍承輝身體裏。

藍承輝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床沿上幹嘔，嘔得撕心裂肺，直讓人看了不忍。

沈依依覺得自己不應該對他抱有什麽同情心，拽著譚頌先出來了，下樓就看見梁宜雪的姥爺在花架下邊曬太陽。

“你們出來了。”

兩人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打招呼，老爺子先開口了，笑呵呵的樣子看上去很高興。

也好像知道他們遭遇了什麽。

兩人對視一眼，心有靈犀的決定裝傻：“您說什麽？”

老爺子笑著搖頭：“我老了，眼也花了，可還不至於分不清自己的孫女。”

“那個在我孫女身體裏的人，是鏡娘吧。”老爺子接著道，“不對，你們現在是叫她鏡女。”

沈依依突然有種膜拜大神的感覺，譚頌驚訝：“您知道鏡女的傳說？”

“傳說？”老爺子反覆咀嚼著這兩個字，忽的搖頭，“年輕人，那不是傳說，鏡娘的存在，你們已經不是已經看到了？”

“您也見過——鏡女？”沈依依覺得不可思議，鏡女的傳說不是最近十幾年才興起的，老爺子那時候也應該有六十多歲了，早該過了對傳說好奇大過敬畏的年紀了。

但是老爺子點頭：“我見過她。”

“您見到的是哪一個？”譚頌急忙問道。

“哪一個？年輕人，鏡女只有一個。”老爺子低聲笑道，“從來都只有一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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